文/马庆云

好大学里边都有一门选修课，叫电影审美学，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叫法。但课的上法大同小异，三堂课一起，前两堂放电影，最后一堂师生们讨论影片内容。这课的有趣在于，不仅可以看电影，师生之间还可以围绕电影内容进行思想交锋。我后来在大学里边帮闲，也带这门有趣的课。

印象中，我好想放过一次陈凯歌导演的《道士下山》，然后跟孩子们聊编剧徐浩峰的叙事套路，对陈凯歌导演的闹着玩一顿猛批。其中有个孩子问，老师，你们当年上这门课，放什么电影啊？我想了想，好想是放过《无极》，当时我正在追妹子，蹭这堂电影课，还带了不少瓜子。我老师们当年，则是放《霸王别姬》。无论陈凯歌电影好坏，他还真是三代人的共同记忆。

这种记忆，就跟电影内容没有多大关系了。套用保尔柯察金的话扯犊子，就是，当你回忆往事的时候，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，因为你恰好泡妹子看过《无极》。这个电影好像是讲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。

张柏芝饰演的角色永远得不到真爱，即使得到，也会顺转瞬失去。像我这样的抱着泡妹子的心态看《无极》的青年，大约不少。大约也就便有妹子开始感慨自己的爱情。也无外乎就是渴望真爱。我们的电影课上，老师也就聊到什么是真爱的问题。

细节我记不清了，大意就是，真爱你的男人，倒不是像剧中那种为你去跳悬崖，而是告诉你，要好好活着。当时年轻，不少姑娘小伙子其实听不懂这句话。我们那个年代，好像还是追求一种极致的死去活来，年轻人们，荷尔蒙上头，容易在所谓的大起大落里边找存在感。这么多年过去之后，感谢我们的青春，其实就是低配版本的小时代撕逼，没什么跟下一代炫耀的。

《无极》上映那段时间，各个班级的电影课上就开始看盗版了。当时对电影盗版的打击力度远不如现在。年《无极》上映的时候，其实电影刚从电影院露面，网上早已经铺天盖地的是盗版了。这也就引发了另一场血案，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才知道的梗——《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》。

有个男青年觉得陈凯歌的《无极》太扯犊子，就拿着网上的盗版素材直接剪辑了一个浓缩版本，因为抢一个馒头而让谢霆锋和张东健的人生分道扬镳，最终搞出了一场接着一场的闹剧。老陈头当时很着急，为什么呢？因为大家都觉得《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》说的对啊，你《无极》讲的就是这个玩意啊。

05年的时候，互联网视频远没有现在发达。像这个《馒头》视频，已经是现象级的，有对《无极》盖棺定论的意思。后来，陈凯歌好像还起诉了视频剪辑者，起诉理由里边说是诽谤电影，好像还有传播盗版的问题。最后的官司不了了之。陈凯歌的输赢，好像都无法摆脱《无极》头顶上的“馒头”阴影了。

所以，男男女女也就不再聊“无极”的爱情，而是聊馒头了。那时候的电影宣发还十分呆板，远没有现在的舆论口碑制造之能事。一个负面评论出来之后，压都压不住，陈凯歌干瞪眼，白着急。网友是自发的，转载是迅速的，针对他是必然的。

骂《无极》，批陈凯歌，成为一代青年的往事记忆。其实，那个时候，谁真的花钱去电影院看过人家老陈头儿的电影呢？大约都是网上搞个盗版，不是课上就是各个宿舍混着传一传。那时候电影票也贵，三四十一张，不像现在，我反正一直是九块九看电影。《无极》骂的爽，但我们好像都欠凯哥一张电影票。

回忆往事的时候，好像就有一点惆怅了。大约是因为，并没有带妹子去真正的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。在05年的那个时代，看一场电影，还是非常奢侈的中产阶级消费生活。我们那群穷学生，只能看盗版。一晃，就12年过去了。生活，网；生命，嗖……

中国人讲，12年是一个小轮回。好多事儿就不敢想了。当年和你一起看《无极》的妹子，好像认识也12年了。时间太快，我们的记忆都跟不上脚步了。12年的那个女孩，她现在还会跟你一起去看陈凯歌导演的《妖猫传》吗？

也许，大家已经相忘于江湖。正如电影讲的那样，我们得不到爱情，即使得到，也会转瞬即逝。《无极》后数年，陈冠希老师丢了他的电脑，你，则丢了那个陪你一起看《无极》的女孩。这都是生活，再轰轰烈烈，慢慢过去之后，也不过平平淡淡。

其实，当我们讨论好多老电影的时候，已经不是在谈论电影，而是谈论自己值得唏嘘感慨的人生。恰好，在我们看电影的人生驿站上，陈凯歌刚好经过，给一代人留下了《霸王别姬》，给下一代留下了《无极》，又打算给现在这一代留下《妖猫传》。

人生有很多回不去。我们也不必想着回去。所谓的爱情，倒不是什么谁为谁而死，而是，彼此祝福，好好的活着，皮皮实实的过。看明白这一点，也就懂了好多电影课的老师，讲的，也不是电影，而是他的人生。

岁月，就这么一晃又一晃，凯歌导演也老了。免不得让人担心，《妖猫传》会不会又搞成一只野猫引发的血案呢？能对血案梗会心一笑的，估计都老了。老到什么程度了？——凯歌导演抱着陈红阿姨坐着摇椅慢慢聊。